“怎么，你暗恋他？”
“长得好看的神仙我都暗恋！”
文/安小时
所念是相思共工怒撞不周山后，北天君上被削去君位，罚日月崖思过，闹得三界皆知，可中天帝尊却一直未说明原因。
——引。
壹.瑶华君前些日子去了趟巫咸山除魔，不慎中了黑茨煞气导致双目失明，无法视物，中天帝尊知晓后特意让他到三十六天上清境将养。
作为上清境里唯一“活着”的仙家，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出来迎接。
而瑶华这厮果然不出我所料，一身雪衣轻飘飘往门口一站，折扇轻摇，端出一副翩翩浊世公子的模样，双眼处束了一条白绫，但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九州八荒第一美男的颜值。前提是，他不开口。
“这不是善良仙子吗？还单着呢？”
蛇打七寸，瑶华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。作为天界大龄剩女中的扛把子，我起初还有几分同情他，想着翻翻医书，研究研究怎么治好他的眼疾，造福一下爱慕他的小姐妹。
如今怕是不成了。
我悄悄掐诀，把门槛升高两尺，笑道：“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我们单身美少女的快乐，可美少女是不会怪你的哦。”
瑶华惊了惊，停下脚步，摸了把镜子放在我手上，淡淡道：“希望你看后还有自信说出这番话。”
这不是拐着弯骂我丑吗？
我以前忍不了他，现今自然也忍不了他，挽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，瑶华听见响动后，轻飘飘一笑，天地失色。
“善良，你就从未考虑过自己嫁不出去的原因吗？”
那语气太温柔，一下将我问懵了，我好像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，认真思考一番，纳闷出声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不仅丑，你还脾气暴躁啊。”
“滚！！！”
瑶华君自然没有滚出上清境，并且还好吃好喝地住了下来。而我只要稍微有哪处招待不周，他便会矫情地扯下一片伽蓝叶折成小凤凰跟帝尊打小报告。
然后不出半刻，顾衡仙君就会带着帝尊的口谕光临上清境，笑容可掬地给我讲解如何礼貌待客。
我客气一番：“比如？”
顾衡清了清嗓子：“瑶华君上要喝茶，你得亲自端到他手上。”
我瞥了瞥坐在美人椅上装高冷的某人，识趣一笑，端了茶盏递过去：“他瞎嘛，这些都是小仙应当的。”
顾衡嘴角抽了抽。
瑶华轻哼一声，使了个小绊子，茶杯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碎成一片。
我惊了会儿，便听见瑶华那柔弱成风一吹就要没的嗓音：“小衡，这上清境，本君怕是待不下去了。”
“君上！”顾衡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：“小仙这就去喧和洞门口请药王出来为您调养。”
“药王”两字一下将我魂都吓没，我赶紧上前拽住顾衡仙君的衣袖，很是讨好道：“仙君，仙君，我保证可以照顾好瑶华君上，我师父那边你就别去了，君上下次要是有哪里不满意的，小仙…”
“你待如何？”
“我亲自去把我师父请出来！”
顾衡：“…”
贰.我觉得瑶华此番是铁了心要搞我，而不出我所料，这种想法在临风水君的造访下得到证实。
临风年少有为，守护四海安危，人也长得玉树临风，潇洒翩翩，是很多仙子的心头好。
我一个月前去了趟月神的姻缘司，用十坛门前雪换了他介绍一门相亲对象。
这对象，自然就是临风。
当我打扮得花枝招展，俏皮可爱地去见临风水君时，瑶华不知何时跟在我的身后，依旧是一身白衣，默不作声，着实把我吓得不轻。
我俩大眼对小眼好一会儿，瑶华才迟疑开口：“你抹胭脂水粉了？”
我得意地扬起头：“怎么样，惊艳到你了吗？！不要吝啬你的赞美，我是不会骄傲的。”
瑶华默了默，揉了揉肚子：“我怎么就这么想吐呢？”
我伸出的拳头不受控制地砸在了瑶华的胸口上，一声惊呼响起，在我确定这叫声不是我，也不是瑶华发出来的后，我转过身，便瞧见临风水君一脸惊恐地看着我，以及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拳头。
我摸了摸脸，脑袋有瞬间短路。
临风道：“善良仙子果然如传闻一般，蛮横无理，脾气暴躁，眼下还尊卑不分，竟然连君上都敢打了！”
我连忙提着仙气飘飘但是走路十分不便捷的裙子跑过去：“水君！！！你听我解释，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！”
临风水君冷哼一声，退后两步，与我拉开距离：“你以为我瞎吗？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？”
瑶华柔弱地咳了咳。
我心头一紧，这戏精又要搞什么么蛾子了。
果然，临风水君将视线落在瑶华身上，十分关心道：“君上，您没事吧？”
“本君无事。”瑶华手握成拳，捂在唇边，看了看我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：“本君只是胸口有些痛。”
我瞪大了眼，我区区一个灵力低微的医仙，一拳能痛到哪里去。
但是，临风水君显然信了，他不仅信了，他还数落我许久，从没内涵到没文化不带脏字骂了我两个时辰。
我听得目瞪口呆，无言以对。临风许是因为口干舌燥，惊觉日暮，他该回去值岗，才停止对我的人身攻击，留下一个不屑地眼神道：“善良仙子，我们相亲这回事你便当没存在过，三观不同不相为谋。”话罢，腾云走了，没留下一片衣袖。
我气得快要昏过去。
瑶华丝毫没有形象地笑声便响彻在院中。
这让我心里越发不爽。我觉得我需要找他谈一谈。
他不能因为万万年前的事，小气记仇到如今。
叁.我认识瑶华君很久了。
我刚认识他的时候，他还没有混到北天的君上，只是在刑天殿当个闲散的神君度日。
而我则是拜在药王门下习医，兼职喝酒摸鱼，天天在上清境里同师兄妹们浪的风生水起。按理说，我同瑶华之间隔了二十四重天和千百个宫殿，压根没有结识的可能性。
可偏偏，瑶华的未婚妻，宥姝神女因贪吃食神做的莲叶羹闹了肚子疼，传信来上清境要止痛丹，师父吩咐俊朗师姐送药，师姐忙着写话本，这活计自然落在我的头上。
我看了看快要黑下来的天，再三推辞，依然没有抵挡住两坛门前雪的诱惑，老老实实跑去送药。
这一送就迷了路。
等我紧问慢问，绕了半个时辰，天彻底黑下来才赶到神女住的地方时，月亮已经爬上枝头，荣华殿内灯火通明，人影绰绰。
我揉了揉眼，努力挤进人群，高声道：“宥姝神女在哪？上清境送止痛丹来了！”
静。
方还杂乱不堪的殿内一下子安静起来。
火辣辣地视线从我身上扫来扫去，我摸了摸脸，觉得哪里不对，干笑道：“怎么？看见美少女也不用如此惊讶嘛。”
倒气声响起一片。
一个身穿月白色云衣，长相十分美艳的仙子递了个冷眼过来：“仙子辛苦了，眼下这药用不上了，我腹痛已经好了。”
宥姝神女如此冷漠地表情竟然差点让我沉迷进去，我心肝颤了颤，心想她不愧是九州八荒出了名的冰美人。
够美，够冰，够销魂。
我当即摸上她小手，从衣袖里拿出止痛丹放在她手上，温柔道：“神女，防着下次不时之需也好啊。”
宥姝神女一点也不给我面子的抽回去手，冷漠道：“不劳烦你们上清境了，日后我身边有桑禾上神即可。”
我愣了愣，抬起头便瞧见桑禾看着我笑地一脸春风得意。
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锅，这桑禾上神我知道，师父每次提起他都恨得牙痒痒，年少有为，医术精湛，专同我们上清境抢生意，梁子结的委实不算少。
我默默退到人群堆，准备好生八卦一番，胡乱扯了一位仙友袖子便开始压低声音问：“你知道这怎么一回事吗？”
“我知道呀。”仙友清了清嗓子，埋下头道：“据说是宥姝神女因为桑禾上神的贴心治疗同瑶华神君退婚了。”
“啊？那瑶华神君不是绿油油了？”
“没错。”
“瑶华神君真可怜，我好心疼他，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。”
仙友默了默：“怎么，你暗恋他？”
我挺了挺胸脯：“长得好看的神仙我都暗恋！”
“肤浅！”
“肤浅怎么了？”我冷哼一声：“不跟你说了，这时候神君一定需要人安慰，我安慰人不会，但是我可以给他送止痛丹压压惊。”
“哦？”仙友笑了笑，伸出素白如玉的手掌，淡然道：“拿来吧。”
我愣了愣。
他好心提醒：“止痛丹。”
我猛地抬起头望进一双犹如深潭般的凤眼，大叫出声。却被瑶华君提前捂住嘴，掐了瞬移咒带了出去。
到了刑天殿，他才放开我，眉眼间光华流转，似星似月。
我当即护住胸，一脸戒备地看着他。
瑶华笑了笑，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，悦耳悠然。
“你哪里来的自信，会觉得本君要对你那什么？”
我退后两步，依然不松手：“那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算账啊，若不是你的止痛丹送来晚了，桑禾上神会有这个机会吗？本君头上会绿油油吗？”
我默了默。打算编写理由来糊弄他。
瑶华会意一笑：“别想了，你怎么来得晚了，我都知道，月宫里玉兔做的桂花糕可还可口？”
我干笑两声：“那是顺路，顺路。”
“上清境能顺到月宫也真是奇了，说吧，你打算怎么赔偿我没了未婚妻这一事？”
我不知为何一个把我自己赔给你脱口而出，等我捂住嘴已经来不及了。
瑶华显然不吃这套，一个滚字将我无情地请出了刑天殿。
肆.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，我的内心甚至还有些愧疚，想着如何补偿瑶华君一下。
可他非但不领情，还破坏我姻缘！
譬如，万万年前，我在俊朗师姐那得了两壶门前雪，心痛成无与伦比地拿去送给他，结果瑶华喝了一口，犀利批判：“你这叫酒吗？你确定不是白开水？”
我据理力争，最后得到瑶华君此人味觉有问题，便大方的不跟他一般见识。
关于瑶华君味觉有问题这件事，还是俊朗师姐不小心说漏了嘴。
师姐说是因为在三百年前，瑶华君为了救他的心上人，在日月崖天天受雷击，落下的毛病。
我心不知为何抽了抽，想着瑶华此人真是倒霉，前有心上人死，后有未婚妻跑。
我想着应该对他好点，争取当个朋友，便邀请了他来参加我的相亲大会。
那日很热闹，弦乐冲天。
师父在上清境摆了擂台，红色绸缎如艳艳桃花灼眼，瑶华君碧衣广袖坐在一旁手持昆仑扇一下一下扇着风，当真一派翩翩公子模样。
我偷偷将他同前来参加相亲的仙友比了比，得出一个结论，瑶华君颜值，气质，统统完胜，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，只好扩大他嘴贱这个臭毛病。
第一个上台的是青丘国公子，三狐，长相普通，胜在为人老实，性格纯良，嫁过去不用担心受欺负。
我如是想着，便见瑶华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：“九溪山那位仙子尚在病中，她要是知晓三狐君来此处相亲，想必是十分精彩的。”话罢，三狐君面上一白，赶忙跃下台子，溜了。
我愣了愣，走到瑶华身边，抢过他那把碍眼的扇子，叉腰道：“你干什么呢？”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？”
瑶华无奈一笑：“三狐君在南蓁仙子渡劫的时候用神器帮她挡了一道，南蓁仙子感动之下以身相许，三狐君也应了，可就在前段日子，凶兽胜遇水淹九溪山，那南蓁仙子又是一截相思木所化，被凶水浸泡，自此一病不起。”
我在心里将三狐这个渣男骂了几遍，哀伤地望向台子。
第二个上台的长的倒很清秀，羽扇纶巾，肤白眼大，一副柔弱模样。
我期待地搓了搓手。
“娘亲说了，娶了你之后，家里就不需要到上清境请大夫了。”他娇羞地瞧着我，我娇羞地回眸过去，声音柔柔的：“打雷了，下雨了，你娘喊你回家收衣服了。”
他眨了眨眼，看着艳阳明媚的天气，似乎不解。
我直接拿起瑶华君那把用来装逼用的昆仑扇把他扇飞出去：“这都什么年头，还有如此奇葩，赶紧给老子滚啊！”
笑声闹成一片。后面陆陆续续还上来些人，统统在瑶华君的神助力下灰溜溜地跑了。
我一边听他编的故事，一边觉得他是故意来搞破坏，半夜摸了两壶酒溜到俊朗师姐房间。
师姐摆着夜明珠写话本很是入迷，我唤了好几声她才应。
“你说。”我思来想去，问出心中疑惑：“瑶华君是不是喜欢我，才坏我姻缘的？”
师姐按了按额角，递给我一个痴心妄想地眼神：“善良，我以前觉得你就是人傻了一点，怎么现在傻了两点？”
我借着洒进屋子的月色，照了照自己容貌，十分满意道：“我长得如此好看，他为何不能喜欢我？”
师姐默了默，好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：“自恋是种病，得治。”
我：“...”
伍.这日，为了和谐友爱共同生活在上清境，我大清早就带了药箱给瑶华君诊治，好为谈话做铺垫。
瑶华君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早过来，一贯从容自若的他，少见的有些慌乱。
我十分不解，伸手去取他束眼的白绫，教他一只手抓住手腕，撞入怀中，心便蹦蹦跳动，如小鹿撞入，脸也红了。
“你干嘛？”他先发制人。
我赶忙推开他，摸了摸发烫的老脸，详装镇定：“帝尊说了，让我们上清境好好照顾你，这不是给你看病来了。”
“这便不必了。”他顿了顿，嘴角微勾：“你的医术，让本君惶恐。”
惶恐你妈。我拿着药箱就想朝他招呼过去，想了想，大方忍了，药箱比瑶华值钱。
我掐了隐身诀，藏匿好气息，假装离开。
瑶华果然上当，轻轻叹了口气，扶着桌缘坐下，倒了一杯茶在手中。我绕到他身后，扯开那条束眼的白绫，奸计得逞地转到瑶华面前，笑意就这样僵在脸上。
入目是一张美若冠玉的脸，肤若凝脂，眉飞入鬓，那双本该漆黑如深潭的眼眶中却无比空洞。
我感受到瑶华逐渐僵硬下去的身体，差点哭出声：“你的眼睛呢？”
“没了。”
“怎么没的。”
“煞气侵蚀。”
“你骗人！”
瑶华君的眼睛是用女娲石所化，刀枪不入，水火不侵。如果不是自愿取下，没有东西可以伤到它。
我之所以这么清楚，因为我本体也是一块女娲石。
万万年前，女娲补天之后，剩下三块石头，一块当了不周山柱子，一块化为瑶华君的眼睛，还有一块在太华山受日月供给，修成了人形。
记忆如潮水奔涌，仿若天旋地转。片段拼成了旋涡，是少女咬着笔杆，瑶华站在身后手把手教她写字的画面。
“你叫善良，这是你的名字。”
“那你叫什么呀？”
“瑶华，你可以随他们唤我君上。”
少女撇了撇嘴：“我才不要喊你君上呢，那多没意思。”
画面一转，又到了一个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，瑶华坐在桌案旁批改折子，粉衣小姑娘悄悄跑到他身后，捂住他双眼，刻意改变了声音：“猜猜我是谁？”
“不用猜了。”他掰开她的手：“去月神姻缘司做什么了？”
“求姻缘啊。”
他笑了笑，眉眼灼灼：“挑了哪家仙君？我太华山面子大，你看上谁给我说一声便好了。”
“你。”
瑶华刚下嘴的茶就这样呛在咽喉，脸也染上一抹嫣红：“胡闹。”
可他对她一直很好。那样漫长的岁月，是他谆谆教导，始终陪伴在身旁。
陆.
瑶华那时候任北天君上，帝尊之下，无上尊荣。
炎帝后裔共工与颛顼争夺部落首领，失败之下，怒撞不周山，天柱崩塌，日月、星辰都向西北方向倾斜，三界处于苦难之中。
帝尊想效仿女娲，拿石头重造不周山天柱，主意便打在太华山上。我至今想起，都还记得那痛楚，灼灼火焰中，仿佛神魂都要融化掉，瑶华为了救我，耗尽修为撑起天柱，将我记忆封住交到上清境药王门下。
帝尊知道后，削去瑶华君位，罚了他在日月崖思过，受每日十道天雷之苦。
而如今，万万年过去，那修为撑起的天柱自然处于崩塌边缘，可始终没有听见天柱出问题的事情，加上瑶华眼睛没了。我一瞬间就想明白，眼泪不受控制地哭出来。
“瑶华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都想起来了。”
“哦。”
草，他怎么变成这幅样子，以前多好的一个人呐。
“你眼睛是因为我没的，我想了想觉得补偿你一下比较好。我们上清境如今最值钱的就是我了，不如我以身相许怎么样？”
他点了点头，若有所思：“原来药王没你值钱？”
我本来感动的一塌糊涂，眼下实在没忍住：“滚！”
瑶华笑出声：“也就我受得了你这个脾气。”
“所以？”
“你丑我瞎，刚好一对，没毛病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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